“你热吗？”
原季纯停止推轮椅，用手背擦了擦汗。
没有回应。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头也不回一下，仿佛没有听见。
“今天也不行啊。”
季纯小声地嘟囔着。
哈。好像是为了摆脱上一句话及其投下的阴影似的，季纯用力的伸展双臂，并以略显夸张的姿势俯下身去。嗅嗅。季纯把鼻尖凑到轮椅少女随意绑起来的黑发上。
“看来你住在医院里这段时间也好好洗澡的呀。”
又是早已预见的沉默。
失去意识也有失去意识的好处，原叹了口气，接着安慰自己。比如说，就这家伙，在还醒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么闻她的。另外，现在只要和看护她的家人打声招呼，说道“带她散步”就可以随时取得独处的机会，要是平时，自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胆量。
只是，如果真的一切就按这样下去……
眼下，她虽然可以睁开眼晴，但谁也不能保证她真的“看”到了什么。思维、语言、感情波动能否再次出现在她身上都是未知数。说是未知数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季纯曾听到照顾她的人们的小声议论。
“多半是回不来了……”
季纯猛地回头，身后的大人们却忽然噤声，尴尬地把目光移开。
原来他们在看我。
这使季纯从此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造成这样后果的凶手，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她无法解释地从地处中心地段的学校教室消失，在失踪数日之后又伤痕累累地在绕城公路旁的废屋外被过路人发现。在这期间，只有季纯一个人是明确和她在一起的。
她们一同被发现昏迷在荒草地上，唯一的不同便是，季纯被医院收治并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后过了一天便苏醒过来，顺利（？）投入正常生活。而她却直到两个月后的今天依旧没有从那里回来。
也许更加激起周围人怀疑的，就是事后原对这件事的记忆。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原对来问话的所有人如此说道。
许多人为此皱起了眉头。
“这个小孩在瞒着什么。”
他们凭着感觉下了结论，进而演变成对一些无根无据胡乱猜测的跟风肯定。二人间的关系也在各种版本的谣言间变得越来越不可描述。
除了放学后直奔市立医院，凝视着那双澄澈的眸子，看那双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虚空，原找不到让自己在那些残酷言论面前平静下来的方法。
“实……”原依偎在身着宽大病服的她身边，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与她紧靠在一起的实只有沉默。
那时，从病房的窗户可以看到都会绮丽的夜景，近处繁华的商业街灯火通明，植满了绿树的大学旧校区一片漆黑；稍远一点的地方，无数高楼林立，顶楼红色的灯光时隐时现。
这就是从27楼往下看的景象。
有几次，原季纯这个处在大好年华的花季少女动了想和这景象融为一体的念头。
谈不上是要以死明志或是控诉什么，原有从27楼纵身一跃的想法，纯粹是出于绝望和无力感。
然而一条短信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压抑无比的僵局，重新燃起了原的希望之火。虽然原自己后来也承认，当时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姑且一试的。再说得明白点，其实她一开始压根就没报什么希望。
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乖乖按照短信去做了。
话题有点扯远。
此刻，原季纯距离她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林荫道旁的路灯光在不到百米远的地方，与处在山中的静谧酒店的气派大门相交。
·
“啊，到了。”
原坚持进行着不必要的解释。
酒店大堂十分安静，寥寥几把圈椅上没有坐着任何人，圈椅的右边放着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同样无人弹奏。
偌大的大堂里除了推轮椅的原，就只有登记台前的女应侍了。这让原感到了一丝局促。
说起来，自己只是按照地址找到了这个酒店，不过这里真会让自己随意进出？她飞速地在脑中梳理着收到短信的始末。首先，发来短信的人只是自己和实共同的熟人，充其量也就见过一两面，还是因为学习上的事务碰巧认识的。再来，这位熟人根本就没有理由知道自己与实现在的状况。
因此，原得出结论：是自己从哪里开始会错意了，或许整个短信就是自己脑内的妄想。因为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请问您是原季纯小姐吗？”
出乎意料，女应侍居然先开口了。
“呃……是的。”
“那这位就是司实小姐？”
被这样的发展惊得一愣一愣的，原此时能做的只有点头。
“请随我来。”
电梯一直上行，在到达“5”的时候停下。房门顺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下延伸。
女应侍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间的门。“相正小姐请您在她的房间内稍后。”
话毕，女侍转头就要离开。
“等，等，等一下。请问相正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抱歉，我也不太清楚。”
·
原季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相正学姐的房间。总体来说是普通的酒店客房，不过稍微宽敞一点。房间里摆着桌子和床，有一面的玻璃门好像可以通到外面的平台。另外理所当然的还有卫生间，原恪守着某种准则没有进去。
刚才原还在纠结要不要直接把轮椅推进房间，一想到纤尘不染的木地板就要被自己推来的轮椅弄脏，心里就有一部分怎么也无法平静。终于她决定把轮椅留在过道里。
“椅子借一下应该没事吧。”把司实扶进来之后，原紧靠着实坐了下来。
眼下没事可干，她掏出了手机。顺手点开了某即时聊天软件。
搜索联系人相正。
她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只有两页不到，其中还有一半左右是事务性的打招呼和问候。
“学姐会发这种没头没脑的东西吗？”
虽然对相正学姐不甚了解，但这种疑问原还是能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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